春弦

纵使当初知有恨,初心不可不逢君

【双花】叙情诗

  《叙情诗》

大一下学期过半的时候,孙哲平在宿舍里养了只猫。

  学校里常年踱步着许多猫,懒洋洋地趴在各个地方晒太阳;等到春天一过,盛夏将至时,就有许多小猫窝在大猫身边,一起找食吃了。

  刚出生不久的幼猫,毛绒绒的,只会细声细气地喵喵叫。四只爪子雪白,身上是浅灰色的条纹,乍一看就像玩偶似的柔软可爱。
  孙哲平摸它的耳朵,它就跟着抖抖尾巴,玻璃珠似的蓝色眼珠机灵地追着他瞧。

  “唉,多可爱啊。”舍友楼冠宁任劳任怨蹲下来冲奶粉,托着下巴看小猫,“骗来一卡车的女朋友都不是问题,是吧孙哥。”

  彼时楼道外的木棉花已经花谢,漫天飞舞着雪白的棉絮,在阳光下折射出隐约的光彩。
  孙哲平坐在地上,认认真真地布置好猫窝和猫砂盆,轻轻把小猫放在里面:“不多,骗一个就好。”
  他无视了嗷嗷叫着打探消息的舍友们,拍拍手,满意地眯起眼睛。
  “追到手了再告诉你们。”

  小猫长大得快,活泼伶俐,两个多星期就在宿舍楼里健步如飞上蹿下跳,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过路人。

  孙哲平的宿舍在一楼,隔着栏杆外边就是草坪和木棉树,地上落了厚厚一层雪一样的白絮。偶尔它会溜出去卧在上面晒太阳,天气很好,碧蓝天空的云棉花糖一样软。
  那天傍晚他路过草坪走向宿舍大门时,看见一个男生背对着他坐在地上,修长双腿随意伸开,低头轻轻挠猫下巴。他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,下摆随意塞进去一截,腰肢纤细,后背蝴蝶骨宛如展翅欲飞的蝴蝶,凸显出漂亮的弧度。
  孙哲平瞄了瞄他搭在肩上的小马尾,什么话也没说,开门进了宿舍楼。

  ——上钩。

  回去后他利索拿木板和钉子建了一个猫屋,刨得木屑与废料齐飞,钟离呼天抢地忙不迭躲出去,在门口探头大喊:“孙总,咱们宿舍够乱的了,总不能干脆变成大型猫砂盆吧?”
  楼冠宁接道:“……再说人家猫大爷也看不上啊。”
  孙哲平挽挽袖子,头也不抬:“等等我来收拾。”

  楼冠宁凝视着他唇畔一丝志在必得的迷之微笑,忽然福至心灵,一把捂住还要嚷嚷的钟离的嘴,一口气把他拖出去十米开外。

  “干嘛呢?!你们俩今天都奇奇怪怪的,失恋啦?”
  真.有钱有权女朋友多得如同东北大萝卜.富二代楼冠宁小同学,眼睛精光一闪,如同发现了真相的柯南。
  “真相只有一个。”他说,“孙哥的恋爱才刚开始。”

.

  次日张佳乐向喂猫的舍友讨了幼猫专用猫粮,鬼鬼祟祟溜到1号宿舍楼底,果然那只机灵可爱又亲人的猫仍然趴在熟悉的位置,长尾巴绕了一圈,把自己圈成一只毛团团。
  不同的是树底下放了一个猫屋,做工粗犷木板支楞,仿佛从头到脚都透露着直男的气息。张佳乐看了看里面塞的一块毛巾,嘴角抽搐了两下。

  他动手把毛巾铺平,仔仔细细卷好长出来的一截,勾起嘴角一笑,露出两颗虎牙。
  “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,”他动手拆开猫粮,倒在猫屋旁边的碗里,“乖乖的啊。”
  忙着吃饭的小东西对他伸过来摸头的手毫无抗拒,绒毛细而暖,指尖陷下去时有种奇异温和的满足感。
张佳乐托着下巴揉它,心满意足,眼睛弯弯的,脸颊上有两个陷下去的酒窝。
  “你是谁家的呀,要是你天天都来,我就给你带吃的,好不好?”
  它长长地“喵呜”了一声,弓起背伸了个懒腰,看着张佳乐,蓝色瞳孔里映出年轻男孩子俊秀白皙的面容。

  孙哲平转开头,揉揉酸痛的脖颈。窗户外的少年爬起来去上晚课,小尾巴一步一晃,耳朵上红宝石耳钉亮晶晶的。
  他的猫儿子吃饱喝足,慵懒地从栏杆中挤进来,高贵冷艳地向他瞟了一眼。

  “乖,接下来靠你了,儿子。”

  愚蠢人类的恋爱大计猫星人并不能理解,但是从此它就多了个长期饭票。几乎每个傍晚张佳乐都会在草地上逗一会儿猫,时不时带点好吃的,加上它那富二代亲爸给提供的正餐,简直猫生惬意,别无所求。

  两个星期后,孙哲平成功拦获了撸完猫准备去上课的张佳乐。

  “小乐,吃完饭记得回去,不准乱跑,听到没有?”

  张佳乐莫名其妙地回过头,才发现并不是在叫他……身后那个有一点眼熟的人正蹲下来抱猫,已经有点分量的猫“喵”了一声,轻巧地踩着他的手臂爬上去,窝在他肩膀上。
  他顿时有点尴尬,但是已经回了头,也不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再扭回去,只好打了个招呼:“这你们宿舍的猫啊?挺可爱的。”
  那人站起来,张佳乐才发现他很高,身体削瘦,露在短袖衬衫外面的手臂结实有力。
  “孙哲平。”他笑着说,“你也学微观经济学是吧?我见过你。”

  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。两人一起去上课,互相交换了名字和兴趣爱好。他们一起学了一节昏昏欲睡的管理学原理,紧接着在第二节课一拍即合,选择了逃课。
  张佳乐长长伸了个懒腰,“……这个老师真的是,上课录音卖给失眠人群我就发了。”
  校道上三三两两走着几对情侣,路灯发出昏暗的光,高大的行道树掩映下,牵扯出暧昧的、交缠在一起的影子。
  “要不要去我宿舍看看?”孙哲平突然问。

  毕竟只是刚认识一个钟的朋友,这个邀请略显突兀,但是紧接着孙哲平跟了一句话,“帮我一起装猫爬架呗?我看你经常跟小乐一起玩。”

  居然早就被看到了……
  他脸上不自觉红了一点,“那行,走。”
  孙哲平拿出手机专心致志发微信,荧光映亮他的脸颊,眼睛闪亮。
  可能是给女朋友发信息吧,张佳乐随意揣测了一下。

.

  “麻溜把宿舍收拾一下,有人要过来,快点啊,袜子电线都藏藏。”

  楼冠宁叼着冰棍,歪在桌子前边做PPT,突然看到新的微信消息,险些吧嗒一下把化了的冰棍滴在键盘上。
  他七手八脚把杂物全部扔上床,床帘刷拉一遮盖得严严实实,又赶紧抄起扫把扫地,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倒了垃圾——然后正巧看到孙哲平的身影和另外一人出现在校道尽头。

  瘦瘦高高的,腿长腰细,就是胸有点平……
  楼冠宁揉了揉眼睛。

  不对,这是个男孩子。
  咦??

   
  孙哲平推开门,屋子里只有楼冠宁正对着电脑屏幕沉思——以男生宿舍而言,称得上窗明几净井井有条,不过床帘清一色全拉上了,显得有一点闷。

  张佳乐在他背后探头探脑,被孙哲平推进去,按在椅子上坐下来,“等等我去拿猫爬架,一会儿去阳台一起装。”

  楼冠宁装了一会儿认真学习,暗暗借着屏幕反光看他,片刻后灵光一闪,起身拿孙哲平的杯子倒了一杯水,言笑晏晏:“兄弟什么专业的?”
  “电子商务。”张佳乐没有意识到敌人的狼子野心,小口抿了一点水。
  “哦这个专业就业很有前途啊,现在市场就需要专门搞电商的人才……”楼冠宁口沫横飞,说了一长串,末了暗示道,“大孙…孙哲平家里好像就是做这一块生意的,多跟他混混也好,他挺仗义的。”

  张佳乐懵懵懂懂,跟着点头,问:“这么厉害?”
  “说什么呢。”孙哲平从杂物堆里刨出猫爬架零件,朝他挥了挥手,“过来,拿上钳子和螺丝钉。”

  楼冠宁看着他俩的背影摸摸下巴,这时候小乐回来了,喵呜跳到他膝盖上。他摸摸小猫,喃喃自语:“奇怪,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他?”
  他冥思苦想,一拍大腿:“元旦演出和大孙搭档的吉他手不就是这个?”

.

  两人迅速熟悉起来,张佳乐有事没事就往孙哲平宿舍窜,跟他宿舍里的所有人民群众称兄道弟,熟得能一块吐槽孙总霸道总裁的作风——然后,在这种氛围中,期末考试来了。

  ——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的考试周。

  张佳乐抱着书钻进自习室埋头苦干半个月,学得形容憔悴原地成仙,在食堂和孙哲平迎面一撞,简直让对方疑心他进了传销组织。

  “你怎么回事?”孙哲平拉他往外走,“跟我出去吃,在食堂非得把你饿成营养不良。”
  “感冒了。”张佳乐吸了吸鼻子,说话软糯带着浓浓的鼻音,“寝室空调给吹的,我睡觉喜欢踢被子。”
  孙哲平低头一看,他怀里一摞书,最上边放着草稿纸,画了一团线条凌乱的圈圈……病得厉害,大概书也没看进去多少。
  他不自觉放软了声音,哄张佳乐:“感冒了回去吃药睡觉,好了再看书,听到没有?”

  操碎了心的孙大爷叹口气,带他未过门的准男朋友出门吃三鲜米线,不放辣少放油,蘑菇多切一大把,漂在汤汁上冒香气。
  张佳乐吃得头也不抬,一边吸溜鼻子一边往嘴里塞滚烫的米线。孙哲平把自己碗里的菌菇全部夹给他,拍了拍他的脑袋,像拍他的猫儿子一样。
  “谢谢。”他低声说。
  回答他的是筷子不轻不重在头上一敲,“快吃,吃完带你买药。”
  张佳乐歪着头看他,没有说其实宿舍里堆满了感冒药。他体质对药物不太敏感,即使吃药,好得也比别人慢。
  他露出笑容,一如既往的明亮,“嗯。”

.

  考完期末考那天晚上天气晴朗,夜空中看得到漂浮的云。孙哲平宿舍一起出去吃了一顿,叫上了张佳乐,小伙子们喝了啤酒,不多,但足够有些心事缓慢地随着酒精蒸发而出。

  吃完了孙哲平约他去操场走走,醒酒吹风,末了一看操场全是一对对小情侣在散步——两个男人就不好混进去了,他们坐在高高的铁架上聊天,说了很多话,回想时,又感觉什么也没说。

  张佳乐回宿舍拿了吉他,在夜风里弹奏。弦铮铮地响,从他柔软修长指尖流淌出来的乐声顺风而去,安静柔和,路过的人都停下来看他,抱吉他的少年脸颊微红,柔软干净,凑近了,能闻到淡淡的酒气。

  他看起来就跟孙哲平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。
  元旦晚会时原定的吉他手生病无法参加,策划组临时拉来一个人,叫他们配合。孙哲平戴着耳机一抬头,看到角落里的少年抱着光亮的吉他,戴着银质耳钉,旁若无人,低头一拨弦。
  清亮的一声响,刹那间穿越嘈杂的后台,洞穿了悸动的心灵。

  孙哲平抬手环住他瘦削的肩膀,垂下眼睛。张佳乐偏过头,呼吸打在他的侧脸上。

  他们彼此仿佛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心知肚明,却不约而同没有躲避,静静等着那一刻到来。

  他问:“在一起好不好?”

  张佳乐踢着小腿,怀里抱着吉他,扭头看他。漫天繁星的光芒从他明亮清澈的眼睛里溅落出来,砸在吉他弦上怦然作响,弹奏出来的音符欢呼雀跃,仿佛一曲无声的恋歌。
  他说:“好啊。”

  那是他们第一次在天幕下接吻,默契地一触即分。十指在深远广阔的夜里交缠,草坪吹来幽微的花香。

  不需要说出来,什么也不要说——

  就这样,就很好了。
——
“当我再次迷惘之时  你都会在这里等我呢
今天又是吹着夏风  穿着你给的衣服
轻轻摇了摇衣服的兜帽。”
       (《空想森林》(空想フォレスト)——佐香智久)

——
几乎梦游,就这么写了……做PPT的间隙时不时打字出来的,状态不是很好,向各位稍微表达一下歉意!
真的快要考试周了(打滚
要匿一下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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